“最后肺痨风湿的落了一身病，到底是因为什么病死的我也不知道了。到死后就要面对不断的吃与被吃，然后一世又一世去寻那苟利同，要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才能踏进阴曹地府的大门。”
“对不起……我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结果我却用个受害者一样的口吻来问……”
童息泠紧紧握着早已冷却的粥碗，蜷坐在床上缩成一团，微眯着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酸涩。
不知是否是融魂的影响，明明只是听到的故事，她却感觉那份寒冷与痛楚深浸在了自己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骨头里。甚至能够感受到那要将人撕裂般的怨恨在扎根、生长、蔓延。
“不，这件事情上你本来就是受害者，是我的疏忽……本就不该把你扯进来。”
“疏忽……？”童息泠转头看他
“之前在徐老头那里我说过我是精神干涉类，你还有印象么？”
见童息泠点了点头，他接着说：“我的能力是精神干涉，同时**涉者的精神也是我的食粮。所以如果只是为了进食的话我会选灵力强八字轻的人下手。但除非遇到灵力极强的好苗子，我一般不会动活人。所以我选择的宿体多数是八字重阳气重的人，一者是减少对宿体的影响，二者是躲避麻烦，因为一般小鬼近不了这类人的身。”
“那我……？”
“你不光八字重，还冲。五行里火也重，命里全阳。常理上讲，你应该是最安全的才对。”
童息泠睁大了眼睛：“那为什么会融魂……？”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改了几年了吗？”
童息泠想了想，名字是刚上小学的时候改的，到现在差不多十一年，和融魂时间相距不超过一年。
“和名字……有关系？”她问。
“你现在的名字是从算命书里翻来的。寓意和笔画都是算过的。‘息泠’二字意在‘清清流水于此栖息’，以此压下了你八字上的火气。同时算好的笔画也压下了你八字里的戾气，都被中和了。所以我放松了警惕。”
童息泠目瞪口呆，原来改个名字还会有这样的影响？又问：“就因为这样……？”
刘白沉默片刻，浅浅一笑。
“或许，不是全部。”
那还有？”
“也许是，你喜欢画画的心情，让我想起了一些被自己遗忘了太久的东西吧。”
喜欢画画的，心情吗？
童息泠的目光又垂向了冰凉的粥碗，残余的小半碗粥已经近乎凝固了。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想起在青云观她第一眼看到刘白的笑容时那种莫名的既视感。
「大哥哥，你在画画吗？我也……喜欢画画哦。」
噗嗤。
不经意笑出一声，赶忙又克制住了自己。
原来是你啊。
那时送闹脾气的自己回家、转眼又不见了踪影的“大哥哥”。
没想到你竟然……
自己当时也真是蠢得不行，怎么想都不会有人在黑夜的树林里画速写吧，正常人能从纸上看到什么呀。
刘白见她盯着粥碗一会若有所思，一会又吭哧一笑，随后又苦思冥想……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玩笑般地摸了摸自己的。
“喂！”童息泠被冰冷的触感碰得一个机灵，转头向他便低声喊。
那头刘白却依然带笑：“没开玩笑，确实还在烧。”
童息泠定神瞧了瞧眼前十分好看又满是寒冷戾气的笑容，一时就想，当年望着小蝉的眼神定是带着温暖的吧……
小蝉……
如果阴曹地府真的有三生石的话，不知当她站在三生石前想起五百多年前的事情，再想起今日之事，会不会深深懊悔呢？
还是说，她早已转世超过三次，再也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是那个能够为今日拼命要除去的男人付出一切的小蝉？
“重逢……真是残酷呢。”
她不自觉地念出声来，刘白却回应道：
“真说残酷也不残酷。那世她受我牵连饱受痛苦，这世她就是再不记得我是谁，要手刃了我也是我该还的。也许我命格里就定下今日要死在她手里的。”
“才不是！”听见这句话，童息泠放出了声音就是一喊，赶忙又压下了声调，“我才不信什么命格该有。我只知道‘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只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只知道‘世界的真正统一性在于它的物质……’”
说到这她顿时停住了。
刘白也憋了口气一样一言不发瞧着她义正言辞被按了暂停的脸。
“噗嗤……”
他还是没憋住。
“你已经把前面的话推翻了喔。”
“啊啊啊……不管了！反正我相信老天不会管人的事，自己的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里。如果今天你会魂飞魄散是命格定下的话，那我已经把它打破了！”
刘白笑出了声来。这个人脸上总是带着笑的，但那笑说脸谱又不似脸谱，更像是仅用无声的笑脸表达自己令人难解的心情而已。像这样笑出声来，自童息泠认识他以来记忆中也只有两次。一次是在与利露露战斗中那深深的自嘲，一次便是刚刚。
刘白脸上还带着浅笑，说道：“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平时只要不超过100米的限制，干什么都恨不得离我八丈远。没想到今天会说我是朋友。”
“我只是恐男症而已……”童息泠嘟了嘟嘴，“我可是打不死的封建残余。”
“你那是警惕。时常存在警惕心是好事。”
童息泠噫嘿嘿地就笑起来，说：“所以，你见我活那么大讨厌过谁呀……”
“你讨厌徐晨。”
这话说得童息泠一梗。心想她讨厌徐晨是没错，问题是这年头的星星们可不都是有粉也有黑的？对徐晨这种国际巨星而言，多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anti又能怎样？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刘白接着说道：
“徐晨是苟利同。”
“啊？？？？”
童息泠扶了扶下巴。
“你是说徐晨是苟利同转世？？？”
刘白点了点头。
“是转世没错，但是没那么简单。580多年来我杀过他两次，为何我至今还入不了轮回？”
童息泠一歪头。
“他每次转世都会把自己生前的一切财产与名望贿赂给鬼差。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每世都会保留过去的记忆与最初始的人格。只要不让他魂飞魄散，再也无法转世，他就永远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居然是这样？”
“是。而且他从民国末期就开始养鬼做魂魄生意，将抓来的魂魄当作工具或是厉鬼食粮来卖。那些经他手交易的魂魄多数生前只是无辜的普通人，却再不能转世投胎了。你还记得高文幸么？”
“嗯。”
“他就是受害者之一。他生前有个深爱的女子，这也是他化身厉鬼的原因之一。他死后一世一世寻着那女子转世，也不去打扰她，仅仅是看着她，看她能过得幸福就安心了。但这造成了那女子身上极强的因果，她由此得到了灵力。于是在那一世，她被苟利同吃掉了。从此高文幸彻底堕落，真正变成了永世不得超生。”
他顿了顿，向童息泠那大张的嘴巴笑了笑。
“如果他在其中一世同那女子再续姻缘，还是有可能被超度的。但是现在他的愿望被杀死了。与他经历相似的鬼，有上百只。”
“竟然有上百只？？！”
“听说现在魂魄生意还在继续，但我有十年没能调查这件事了，所以具体的并不是很清楚。所幸现在媒体技术十分发达，比当年大海捞针轻松多了，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他。不过近身却很难，他现在身边的保护措施肯定不是一般的强。”
童息泠猛探过来，低声喊道：“一定要阻止他继续下去！反正我现在也上了贼船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这个身体你要需要就拿去用！……给我留条命就好了。”
“嗯。”听她声音越来越小，刘白向面前那个嘟嘴的家伙微微一笑，“谢谢你。”
如果可以，当然是尽可能不将她扯进来。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她一齐行动自然不行，甚至很多时候不得不借用她的身体。只是他没想到，面前这个莫名其妙被自己卷进复仇的小姑娘竟然还未等自己请求，就这样果断答应了这件事。
“这一次他这么近，一定要把机会抓住了。嗯，到时候你去投胎，我就接着过我的安稳日子。冒险也不过就这段时间，以后会帮你烧纸的。”
“哈哈，嗯。”他垂眼看了看童息泠手里的粥碗，把它接了过来，“凉了，我再去给你热热。”
+
“所以就算老妈让我买什么都不加的盐，转了一大圈下来可不还都是这些，要么是加碘的要么是低钠的要么是带钾的，还有清真的？？实际使用效果上也就那样吧……”
“所以，钱就是这么赚的。”
刘白说着用手指点了一下童息泠的脑门，她被凉得一哆嗦，赶忙手捂住额头，直喊着：“别戳我头！”刘白一笑，接着说：
“就像有的商家会扩大饮料或者牙膏的口径以加速使用促进销量一样，这都是方法。”
终于熬过了人称“小高考”的学业水平测试，接下来要面对的只有专业课考试和语数外高考了。这几天里多多少少能歇口气，童息泠老妈也开始放下心来使唤她干活了。
“是方法没错，但是……嗯？”
“怎么了？”听她声音戛然而止，刘白也顺着她目光看去。马路另一侧的人行道上，向他们逆方向正走着熟悉的一人。
“田茗？”童息泠语气里带了些许疑惑的上扬。
“我没记错的话刚刚在超市附近才看见过她。要么是瞬间移动要么是飞来的。”刘白玩笑说。
“倒不是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她的样子，不太对么？”
“你是想说一般快自杀的人都是这个状态么？”
“喂！”
虽是想要反驳他的话，但她内心此时确实是这样想的。对面的田茗低头弓着背，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整个人向前栽下去一般行走着，每一步都像要陷进地里。
可是那个笑容像太阳一样的田茗怎么会？
她又是不信的。
“实在不放心你可以跟她一段路，我觉得就算真有什么事，你过去问她她也会敷衍过去的。”
“正合我意，刘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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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顺着防空洞的楼梯一步一步向下走着，直到再也没有阶梯了，她才抬起了头。
一直以来的自我欺骗皆在这一刻崩塌殆尽。
“啊……果然……我竟然也是……”
嘴唇不住颤抖着，与她眼眶中渗出泪水同时的，周身的空气出现了一种愈发浓烈的朦胧灼热。
继而从她自身燃起了一股烈焰。
“冒牌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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